走在惠遠的街上（二）：將軍府作文

偌大一個伊犁地區，自有它悠長的歷史和說不盡的榮光。然而，從1762年起，它宿命般的和“將軍”兩個字結下了不解之緣，並相擁相伴，度過了那段讓人回味無窮的黃金歲月。時至今日，提到伊犁，一個內地人可能不知道那拉提草原、不知道夏塔古道，甚至不知道伊犁河，但他一定會“噢”一聲，清晰地說出四個字：“伊犁將軍”。

同樣的，任何一個來到惠遠古城的遊客，一定首先直奔東大街的伊犁將軍府，在展館、石獅、大廳、廂房、涼亭、界碑前盤桓大半天，才依依不捨地來到街頭，去參觀其他景點。似乎對他們而言，到過將軍府，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了。旅行結束後，和朋友談起時，他們會用簡單的一句話概括：“去了一趟將軍府。”——至少在伊犁人這裏，將軍府就是惠遠古城的代名詞。

大家很少去研究伊犁將軍的來龍去脈，甚至沒多少人知道伊犁將軍只是個簡稱。如果你把全稱“總統伊犁等處將軍”告訴他們，沒準大夥的興趣馬上被“總統”兩個字吸引了去。“哦，原來不是將軍，是總統！”他們會認真地說。自然了，他們也不知道清朝還有其他四個將軍：鎮守黑龍江等處將軍、鎮守吉林等處將軍、鎮守盛京等處將軍、烏里雅蘇臺定邊左副將軍。這些將軍和伊犁將軍一樣，都是正一品，乾隆三十二年和三十三年（1767——1768年），陸續降爲從一品。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對伊犁將軍一無所知，他們知道最重要的部分：伊犁將軍是清朝時期新疆的最高軍政長官。

然而伊犁將軍府並不是普通的景點，讀懂它，也就讀懂了近代以來的新疆歷史。同樣的，要讀懂這裏，我們也必須先讀一點新疆乃至中國近代史。

18世紀中期，清朝統一天山南北後，於乾隆二十七年（1762）設“總統伊犁等處將軍”，統轄新疆軍政事務。在平定阿睦爾撒納叛亂中有功的明瑞成爲首任將軍。自1762至1912年間，共有41人、57人次擔任過伊犁將軍之職。1871年，沙俄侵略軍以“代收代收”爲名侵佔伊犁九城，惠遠舊城被毀。1882年，清政府在老城北15裏處重建惠遠城，即今惠遠古城。將軍府亦一併重建。1884年新建建省後，保留了伊犁將軍建制，管轄伊塔兵備道事務。從1884年到1912年，將軍府先後接待過11任伊犁將軍，共9人。

伊犁將軍府坐北朝南，典型的中軸線佈局，中軸線上依次爲將軍府大門，正殿、將軍亭，兩側分別爲東西營房、客房、書房；書房的西側爲一四合院，包括辦公室和居室等，四合院後爲金庫。這一切，都被一扇黑色的厚重大門隔開，門外，是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，門內，是幾乎靜止的往日光景。但這並不是說院內的氣氛是沉重的，草長鶯飛、雜花滿樹時節，滿園綠色閃閃發亮，彷彿江南園林。只是有那麼一刻，恍若看見報捷的快馬飛奔而來。

在正殿前，有四株古樹、一對石獅。這是伊犁將軍府標誌性的存在。兩隻獅子的造型很奇特，它們的頭像羊，耳朵像狗，嘴巴像青蛙，眼睛像魚，鼻子高高大大有點像俄羅斯人。這種模樣奇特的石獅子叫“人羊犬獅”，在伊犁河谷共發現十幾具。當地流傳着這樣一種說法：新疆距內地太遙遠，石匠沒有見過獅子，他們就靠想象來設計，因當時沙俄侵犯伊犁，伊犁人憎恨沙俄人，爲了醜化沙俄人，石匠們在設計將軍府院內的石獅子時，就故意設計成了這個樣子。保家衛國，自然不能靠這種小孩子的把戲，但其中表現出來的抵抗意志，是後人理應尊重的。

1996年7月，伊犁將軍府被國務院公佈爲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。2001年至2004年，國家文物局撥專款對伊犁將軍府進行了一期維修，基本恢復到清代原有的格局。2010年11月，中央領導參觀伊犁將軍府後作出指示，對伊犁將軍府舊址展覽進行全面提升。2013年12月，歷經5個多月的修繕，伊犁將軍府提升改造工程竣工並投入使用。和將軍府舊址相比，工程呈現的最吸引人的三個亮點是：將軍府大門處新增的臥龍石和銅炮；展廳內新增的清乾隆年間西域戰圖等文物和實物；國內較先進的展櫃。

如今將軍們早已作古，但在惠遠，在霍城，乃至整個伊犁，從當地人的言談舉止中，你仍能感受到“將軍”們留給伊犁人的那份自豪，借用詩人周濤的一段話，是這麼說的：“這裏含有風景這邊獨好的驕傲和自負，也帶着邊陲重鎮見多識廣對什麼都不再以爲然的輕漠，同時還有點兒新疆人‘我不尿你’的特殊心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