起風了作文指導
細雨冷冰冰地打在臉上,帶來了春天久違的問候。
我坐在冰涼的自行車後座上,和正騎著自行車的父親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。此行就是要去看你的。
清明時節細雨紛紛,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,再加上此時清風中夾雜著濛濛細雨迎面吹來,已然能讓人感到初春特有的寒意。我抱著父親的腰,透過幾層布料仍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體溫。
我們父子倆一路沉默。自行車不停地上下顛簸,踉踉蹌蹌地行駛在坑坑窪窪的小路上,路旁的兩排大樹看見我們父子倆兒騎著車來了,排著隊整齊地節節後退。如今已經17歲的我再一次走在這條熟悉的路上,腦海裡的記憶深處浮現出的全是你的身影……
上小學時,我總是揹著裝滿作業的小書包,挽著你爬滿皺紋的大手一蹦一跳地走在這條路上。一路上,你經常會唱歌給我聽。當然,也唱給路兩旁的小樹聽。你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,嗓音溫柔又細膩,唱出的歌婉轉動聽。我還記得你最喜歡鄧麗君,鄧麗君的每一首歌你都能信手拈來。從《清平調》到《甜蜜蜜》,再從《在水一方》到《小城故事》,我每天都踩著你的歌聲去上學,又踩著你的歌聲放學回家。清晨的和風會輕撫過你斑白的鬢角,稍作停留後又歡快地跑開。唱著歌的你無論是在初升的朝陽裡,還是在西沉的落日下,都會是那麼的美。
有時我走累了,你就會蹲下來弓著腰揹著我。瘦弱的小身體就這樣壓在寬大發福的脊背上,稚嫩的小臉蛋緊貼著你的後腦勺,歪著頭細聽著輕柔的歌聲從你喉嚨裡如流水般汩汩地流出來,流遍了灑滿陽光的整條林蔭小道。
在學校裡,每到學校課間廣播裡播放鄧麗君的歌時,我都會自豪地拍拍小小的胸脯,略帶得意地對著身邊同學說:“這歌唱的,也就和我奶奶唱的差不多。”在同學們的羨慕的眼神中,我小小的虛榮心每次都能得到極大的滿足。
只可惜,當小樹長成了大樹的時候,黑髮人也就送走了白髮人……
在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,又走了多久的路之後,我們終於到了。父親把自行車停在土路邊的一棵大樹下,拎著幾個蘋果和滿滿一袋子的紙錢,走向路旁不著邊際的麥田。我就跟在他的後面。
他沒說話,我也沒有。我們倆都沉默著,一前一後走在矮矮的麥田裡,嫩嫩的麥苗剛沒過小腿,一腳一腳地踩下去,彷彿都能聽到嬌嫩的麥苗喊疼的聲音。我們走到一座墳前,父親停了下來,放下了手中提著的塑料袋。看樣子,面前這座冰冷的石碑後面躺著的,應該就是你了。
我盯著石碑出了神,記憶的畫卷又被重新展開,再次翻到關於你的那一卷……
到了蟬鳴聒噪的仲夏夜,你喜歡穿那件寬鬆肥大的白色碎花襯衫。當帶著涼意的夜色漸漸瀰漫開來後,你就會搬著小板凳坐到院子中間的葡萄藤下,把我抱在懷裡,給我講起那些重複了好多好多遍的故事。有時候我聽得不耐煩了,想從你的懷裡掙脫出去玩,你就會讓我背唐詩。我只有背出來才能去玩兒。
我皺著眉頭,憑著模糊的記憶努力回想當天學過的詩,磕磕絆絆,丟字落字,勉強背出來。但即使是這樣你也會笑著滿意地點點頭,撒開手讓我跑出去和別的小朋友一起野。
後來我學聰明瞭,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地將唐詩在你面前滾瓜爛熟地背出來,我在學校裡就把學過的《靜夜思》背得滾瓜爛熟。你再讓我背詩時,我就會搖頭晃腦,胸有成竹地將這首詩大聲地一字不落背出來。洋洋自得,且稚氣十足。後來不識字的你終究也發現了其中的端倪,用著地道的方言問我:“你這娃兒咋天天就學這一首古詩喲?你是不是在忽悠我噻?”我開心得咯咯咯笑個不停,趁你一不注意突然從懷裡竄出來,頭也不回的就往門外跑,任憑你在身後扯著嗓子叫喊我……
一絲涼風就像你乾裂的嘴脣輕吻過我的臉頰,吻醒了還沉浸在回憶中的我。我突然像是夢中驚醒一般清楚地意識到:我再想背唐詩給你聽時,你已經聽不到了。昔日那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現在長眠於此,與最思念她的孫子陰陽兩隔。
倏忽間,壓抑已久對你的思念如洪水般勢不可當地湧上來,輕而易舉地衝垮了的內心深處堅固的淚堤。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,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,一點一滴裡都珍藏著我對你的回憶,掉在地上,然後消失在腳下泥土裡。
我感覺到一隻厚實的大手拍在自己肩膀上,身後是那低沉又熟悉的聲音:“別太傷心了。你奶奶要是看到你哭了,也會很難過的。”
我的眼睛裡含著淚水,抬起頭仰望著頭頂那片冷藍的天。那片天藍得冰冷又淒涼,其中掠過一排隊形整齊北飛的大雁,留下了一串悽清動人的哀鳴。
起風了,是初春的寒風。裹挾著我對你的思念,吹到我心裡最柔軟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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