遲暮·拂曉作文

天際閃着微光，橘黃色染遍了天空的裙襬，不是遲暮，而是拂曉。——題記

請了假，一個人走在校道上，正是黃昏日落時，陽光透過葉子細碎的撒落，勾勒出一幅剪影。樹上乾枯的葉子打着旋兒落在柏油路上又被風吹走。葉落須歸根，也許會被風吹向鋪滿泥土的大地吧。

爸爸等在校門口，上車之後，我們直接開去殯儀館。到達時，一行人正要去燒紙屋。跟在他們身後慢慢移動，像是去舉行一場盛大的儀式。

奶奶牽着我，站在那棟紙屋前，看着別人一把火，製作精巧的紙屋便瞬間燃燒起來，黑色的灰燼飄揚，如同死亡的陰靈。人生的點滴，便這樣隨風而散。四周鞭炮聲起，如歡送，卻偏偏用眼淚灌溉腳下的土地。鞭炮聲夾着幽幽的哭聲和低低的嗚咽，巨大的悲慟鋪天蓋地而來，我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。偏頭卻看見妹妹——逝去老舅舅的孫女，捧着她爺爺的遺像，站在大火前。周圍那麼嘈雜，她卻一臉平靜，可，你不是最怕鞭炮聲的嗎？

我記憶裏的妹妹刁蠻任性沒大沒小，欺負姐姐不管妹妹，甚至還因爲不肯把及腰長髮束起來而跟爺爺大吵過。我對她幼年時的記憶便止於那次爭吵，所以我對她所有的印象就是被家人寵壞的小公主。

此刻我卻有些心疼，她離大火最近，就那樣眼睜睜看着一棟紙屋化爲烏有，如同親眼見證自己的親人逝去，悲痛卻又無能爲力。那紅腫的雙眼告訴我，她是痛哭過的。我分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淚，臉上殘留的淚痕被火焰映得閃光。她不讓眼角的淚落下，也沒有人會爲她拭去淚水，因爲大家都在哭泣。紙屋燒盡了，平生所有，過往種種，只餘那廢墟中的一縷青煙。

回了靈堂，我看見失伴的老人一個人坐在長椅上，神情迷茫如找不到家的小孩。她突然失控的撲入姑姑懷中痛哭起來。悲傷的氣氛感染了姑姑，母女倆抱在一起大哭起來。而此時，我的妹妹正站在她們身後，小小的手掌放在親人的背後輕輕拍打，似是要撫平家人心中的傷痛。一下一下的輕拍，如同兒時被母親安慰着睡去般安慰着正難過的奶奶與母親。哭聲在妹妹規律的拍打和默默的陪伴中，漸漸消失。

吃飯席間妹妹跟在家人身後磕頭道謝，我看見她曾因之與爺爺吵過架的及腰長髮如今乖巧的束在腦後，三千青絲，縷縷都帶着對逝去親人的思念。而她似是現在才發現我，笑着對我打了個招呼。我心疼於此刻她的眼角無淚。畢竟父母都夠忙的了，作爲長孫，安慰奶奶，照顧比她小的妹妹，不給父母添麻煩，這都是她應該承擔的責任。

我想找她說說話，卻始終沒能邁開步子。如龍應臺所說：“有些路，只能一個人走。”所謂的成長不過如此：失去了爺爺，失去了眼淚，於是被迫的堅強，學會了長大。只可惜終究還是沒能給她一個擁抱，我怕我的擁抱太過用力會弄傷她堅強的翅膀。有些事，只能她一個人面對。

逝去纔有新生，如同每一次的跌落都讓下一次的飛翔更有力量，每一天的日落都是爲了第二天的日出，每一次的遲暮都是爲了讓下一次的拂曉更加明亮。兩代人，大概就是先輩用在遲暮里老去的代價，看着後輩在拂曉中成長。

返校時太陽已經下山了，不過明天，又會有新一輪太陽升起。